今天,我这个穷酸了一辈子的街角小贩,被一位富人的行为委实惊诧到了。
十四年前,他第一次来我的店子,留给我和妻的印象,是一位安静、谦和且仁厚的耄耋老人,身上总透着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而我的小店里,每天总免不了遇见一些锱铢必较、喋喋不休的老人。
唯独这位爹爹,每次来都不多言不多语,他静静地把钱伸过来,我或妻便给他装十个开花馒头递过去。
直到有一天,他接过馒头刚转身离去,便听熟悉他的街坊在背后议论说:“啧啧,这么有钱的爹爹,生活竟如此节俭,每天早上居然和我们一样啃馒头。”
然后回过头来问吾妻:“知道他是谁么?——他便是鄂城鼎鼎有名的老医师。”
我这才想起,时有从外埠慕名而来的求医者找到我们店子,打听本城一位老医师的私人医馆。
随着年岁增长,这个老人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
几年之后,便常见一位年轻女子搀扶着他步履蹒跚地过来买馒头。
又过了几年,听那位年轻女子说,老人已经坐轮椅了,再也不便出门,但他简单清淡的饮食习惯始终顽固地坚守着,每次只能由她过来代买馒头了。
妻是个逢人便能唠个没完的话痨,日子一长,她不单打听到了年轻女子是老人的闺女,而且还得知,原来,这么多年,老人的大儿子、小儿子、大儿媳、小儿媳全是我家的常客。
我不免感慨唏嘘,按常理,像我这种隐入尘烟的苍蝇小馆,出入其间的大多是短衣帮,而那些穿着长衫的富人,往往会踱进那种壁上挂着“上善若水”的正统书“阀”的会员制连锁店,享用着从冰柜旮旯里拿出来的陈年古菜。
十四年间,老人及他的儿女们是我们这个小店来过的绝无仅有的素朴且俭省到极致的富人。
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大儿子每次来喝豆腐脑,不要吾妻打包,总是现喝的——因为倘若盖上盖子,为防溢出,只能装得浅一点,而不打包则可以装得满一点。
今天下午,我所在的儒学社区热邀敝人去参加社区为老人和残障孩子们安排的中秋团圆会。
看着社区干部小蓉手把手教那些折翼的小天使们做手工月饼,我不觉眼眶一热。
忽然,在一群白发翁媪中间,我发现一个熟悉的坐着轮椅的身影,便拉过社区干部小芳问:“那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医师么?”
她说: “是啊,这次的爱心活动便是他老人家倾囊赞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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